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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 身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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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什麽?為什麽會這樣?

我倒下去的時候還在想自己的身體怎麽這麽不爭氣,藍瑨一把接住了我。

“你感覺怎麽樣?”

我拼命想爬起來,卻發現身體根本不受控制,我說:“還好,就是身體動不了……”

藍瑨皺著眉頭,將我攔腰抱起。

“餵,你!”

藍瑨把食指放在唇邊“噓”了一聲,回頭往門的方向望了一眼,又迅速走進我的房間,將我放在床上,並把被子蓋在我的身上。

我從來沒有過如此慌亂。我的大腦還是很清醒的,身體卻幾乎沒有什麽感覺,這種活死人的滋味真的不是人能忍受的。

“藍小瑨?”我望著他,祈求他幫我。

他小聲說:“別怕。”然後起身,在我房間看了一圈,然後把我的羽毛球拍從櫃子上頭拿了下來。他只是踮起腳尖就觸碰到了,我平時還要大費周章地從倉庫把家用梯子拿過來使。

“你要幹嘛?”我的心一揪,他該不會入室搶劫吧,打算拿著羽毛球拍把我拍死?

藍小瑨拿著羽毛球拍走到我面前,笑道:“我不是說了別怕嘛,看你緊張的。”

就在這時,門外忽然傳來了開鎖的聲音。

開鎖?我們家的鑰匙除了我自己就只有阿姨有了。我不是跟她說今天不用來了麽?怎麽回事?

藍瑨也聽到了聲音,他躡手躡腳地走向我的房門口,輕輕將耳朵貼在門縫上。

“伊寧……伊寧……阿姨來找你了……”我聽到阿姨的呼喚,和平時似乎不大一樣。“呵呵呵,伊寧,別怕,阿姨來了……”她的聲音仿佛從四面八方滲入我的四肢百骸,讓我毛骨悚然。

忽然,我房間被人打開了。

藍瑨呢?

他怎麽不見了?!

阿姨的腦袋從門後伸進來,她滿是皺紋的臉上掛著笑,嘴巴深深癟進去,仿佛沒有牙齒一樣,她的頭頂上頭發花白,稀稀拉拉地垂下幾根頭發。我還能看出阿姨的影子,可為什麽她老了這麽多!

她忽然望向我,我心裏一緊,說:“阿姨?”

她蒼老的聲音回蕩在我的房間裏,她伸出骨瘦如柴的雙手,指甲很長,皮膚很皺,她一步一步地往我面前走來,但是她似乎有些驚訝:“伊寧,你、你已經不能動了?看來生活還是一點都不平淡啊……”

這個感覺——就像是西方童話裏經常出現的老巫婆。

“阿姨,你想幹嘛?”我幾步是拼盡了全身的力氣,可就是動彈不得。

“既然你已經不能動了,寶貝兒,跟阿姨回家好不好?阿姨給你做好看的衣服……”她又笑了起來,她的手撫上我的臉頰,觸電般的感覺傳遍全身。

“你到底是誰!”

“伊寧,別怪阿姨,餅幹好不好吃?跟阿姨回家,阿姨每天都做餅幹給你吃……”她的手在我臉上摸來摸去,最後滿意地笑著:“伊寧,走吧,走吧!”

她伸手揭開我的被子,我閉上眼睛大叫一聲:“不!”

許久沒有回應,我慢慢睜開眼睛,眼前的阿姨保持著剛剛的動作,一動不動,而站在她身後的,正是藍瑨。

“藍小瑨!”我幾乎要哭出聲來。

藍瑨扔了手中的羽毛球拍,在阿姨的身上找出了一個綠色的小瓷瓶兒,他打開蓋子放到我面前。頓時,一股清香撲鼻而入,沁人心脾,然後,我發現自己的手指已經微微能動彈了。

就在這時,不知是第六感作祟還是什麽原因,我望向窗外,一個影子從外頭一閃而過。不可能啊,我家在八樓,我的窗戶外面沒有任何可以站立的地方,莫非,是幻覺?

藍瑨滿意地點點頭:“不錯,看來這瓶果然是解藥。”

“嗯?你拿我當試驗品?”我一個淩厲的目光飛過去,藍瑨連忙扯開話題道:“看來我的判斷沒有錯。”

阿姨站在我的面前,嘴唇微微顫動,身體卻跟我剛剛一樣動彈不得,但她比我還慘的是,她連話都說不出了。

“為什麽會這樣?阿姨,你、你接近我到底什麽目的?”

藍瑨嗐了一聲:“她接近你的目的難道還不明顯?”

話說回來,藍瑨到底是什麽人?怎麽感覺好厲害的樣子,我稍稍活動了肩膀,順勢靠著床頭往上移了移,轉頭盯著藍瑨。

藍瑨站在阿姨旁邊,人高馬大,他指著阿姨對我說:“血衣婆婆,沒聽過?”

“血衣婆婆?民間故事中喜歡收集少女皮膚做成玩偶的妖怪?”我大驚失色。這個傳說,我一直以為是杜撰出來的。

藍瑨點點頭:“你不是知道嘛。”

我轉頭望向這個平日裏跟我接觸最多的阿姨,剛開學的時候我通過中介公司找的家政阿姨,當時覺得她長相和藹做事利索呢。

血衣婆婆,在這世上真的存在?我是在不敢相信。關鍵是,我早就已經不是少女了啊,說不定我比那婆婆年齡還大呢!

阿姨的眼珠很渾濁,她現在看起來已經很老了。我看著她,她忽然對我一笑,頓時毛骨悚然。

我轉頭看著藍瑨,問:“你又是誰?”

他指指自己:“我?藍瑨啊。”

“廢話!我不是問你名字!”

“那你問什麽?”

“身份。”

“身份?”

“還不懂?”我嘆了口氣,“就是你在這個世上充當著什麽樣的角色,肯定不是普通的高三生吧?”

藍瑨默默後腦勺,隨即大笑道:“充當的角色麽,不成器的除妖師算嗎?”

我瞪大眼睛看著他,這個答案,我怎麽這麽不相信呢?

要說幾百年前有除妖師我還是將信將疑的,可這是二十一世紀哎,除妖師不該早就隱退江湖了嗎?

“你不相信?”他看著我。

我點點頭。

“好吧,那讓你見識見識我的本領。”他把手中的小瓷瓶放置在桌子上,隨即將手掌置於血衣婆婆的頭上,忽見一道金光,血衣婆婆大叫一聲就不見了蹤影。

我伸長腦袋瞧了半天才在地板上發現了一條蠕動的螞蟥。

“咦……”我最見不得這種軟體蟲了,尤其是螞蟥,扭來扭曲惡心人就算了,還吸人的血。

藍瑨又從口袋裏掏出個小巧的葫蘆,大約六七寸高的樣子,那只螞蟥便被吸了進去。

“現在你相信了嗎?”藍瑨晃著小葫蘆,得意地看著我。

我看呆了,嘖嘖嘖,我雖然活了一千年,可畢竟還是人類,平日裏除了看看亡魂厲鬼,或是看著鬼差大人抓亡魂厲鬼,遇見妖怪啊捉妖師的幾率還真是少之又少。

那個男人,是妖怪呢還是捉妖師?

藍瑨似乎在等著我誇他,但我還是懷著僥幸心理問了句:“客廳裏那幅畫像,你見過嗎?”

“嗯?”藍瑨說,“那個?沒,你是古風愛好者?”

我頓時洩了氣,搖頭道:“不是。”又說:“所以說,我剛剛身體不能動彈是因為血衣婆婆下了藥的原因?”

藍瑨道:“那是當然,你吃的曲奇餅幹裏就有悶香,吃個幾次就會產生幻覺,之後神智還挺正常,就是身體不能動了。那血衣婆婆恐怕是猜到你今日就不能動彈了吧,想來捉你剝皮吸血做娃娃呢。”

我雞皮疙瘩掉了一地,想著剛剛見到的黑影應該也是幻覺。我問:“你怎麽知道餅幹裏下了藥?”

藍瑨答:“你聽我說,悶香呢,是需要精神刺激裏外呼應的,比如驚嚇害怕什麽的,之前看到你手機裏那張鬼的圖片就引起我懷疑了,那肯定是血衣婆婆發給你想刺激一下你神經的唄,後來我又看你神色疲倦,最關鍵的是你拿出的那個餅幹我一聞就知道有問題了,畢竟這種藥在妖怪圈還是很有名的。”

“啊?那個圖片竟然也是藥?”

“嗯,可以這麽說吧。”

“可……”不對啊,今天在出租車上看到了和圖片一模一樣的鬼,難道血衣婆婆怕刺激次數不夠,特地派個鬼跑到車上再嚇我一次?我又想到了剛剛窗外一閃而過的黑影,也想到了監控裏站在我身後的黑影。

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啊。

“好了!起來吧,我們吃飯去!”

我試探性地問了句:“你……能看到鬼嗎?”

藍瑨搖搖頭:“不能啊。難道你能看到?”他幾乎笑出聲來。

不對,不對!這圖片不是血衣婆婆發給我的,她剛剛看到我不能動的時候很驚訝,證明她還沒有準備好外界的刺激啊……

我的思緒再次回到了不知道臉的黑影身上。我收到了兩次鬼的照片,今天在出租車上看到的鬼和圖片裏的一模一樣,上午在監控裏看到了一個黑影,剛剛似乎又看到了個黑影,我把思緒理了一遍。

可還是他媽的這麽亂!

“餵,把她放出來問問。”我望著藍瑨,朝著他口袋努努嘴。

“什麽?好不容易收了這個禍害你要我放了她?”

“沒叫你放了她,只是放出來問點事。”

藍瑨心不甘情不願地在口袋裏掏了半天,終於掏出個小葫蘆,他望著我,我說:“放出來。”

他便拔了葫蘆蓋兒。

然而許久過去還是什麽動靜都沒有。

他拿起葫蘆一只眼對著口往裏瞧,然後,就看到了我的眼睛。

這葫蘆——特麽的穿孔了!!!

好了,我暫且放下心中的疑慮,倚在床上,藍瑨趴在床底下找一只螞蟥,我對他說:“你今天要不把她給找出來就別想走!”

萬一她恢覆了妖力趁我睡著了剝我的皮怎麽辦?更恐怖的是半夜三更的在我臉上蠕動怎麽辦?

藍瑨已經趴在地上把我家翻了個遍了,那條螞蟥還是沒找到。我躺在床上嫌他進進出出礙眼,又怕現在不知道躲在哪兒的螞蟥突然出現在我眼前,我騰地從床上爬起來,大喝一聲:“算了,不用找了。”

藍瑨從床邊爬起來,捶捶腿扭扭胳膊,哎喲了半天,伸了個懶腰說:“好嘍!”

我白了他一眼,從床上跳起來,看了眼手機,已經快到下午一點了。

我拿了包,朝藍瑨挑挑眉道:“你走吧。”

“走?去哪兒?”

我說:“你不去上學?中午還有一份數學卷子吧。”

他遲疑了一會兒,答:“那你呢?”

“我?”我笑了聲,“這裏太不安全了,我要換個地方休養生息。”

“你還真要請假啊?”

“有什麽問題嗎?”我走到門前換了雙鞋,回頭道:“你不走?想留在這裏繼續找螞蟥?”

藍瑨連忙跟上來說:“走!當然走!”

等他換好了鞋,我最後看了眼這個住了沒多久的房子,嘆了口氣,終於還是“咣”地一聲關上了門,然後用鑰匙鎖好,回頭對藍小瑨說:“去摁電梯。”

藍瑨便點點頭屁顛兒屁顛兒地跑到電梯門口了。

我跟在他身後,看電梯上的數字從12降到8,叮咚一聲,門開了,我走了進去。那個血淋淋的腦袋似乎有些激動,懸在我面前對我笑。我微微往旁邊站了站,問:“楞著幹嘛?”

藍瑨似乎才從睡夢中醒來一般,連忙沖進來,把那腦袋撞得飛向後方。我摁了電梯,攥緊手中的車鑰匙,心想,可不能讓這小子看見自己開車。

“段伊寧,你要請多久的假啊?”藍瑨忽然轉過頭,臉上的表情幾乎可以用誠懇來形容。

我皺著眉頭想了想,說:“看心情吧。”

“看心情?”

我點點頭,然後又說:“一個星期吧。”為了不和這小子有過多的問題糾葛,隨便敷衍一下就好了,等我回我那價值千萬的古宅住上一周再說,到時候可能還去上學,但是直接退學也不是沒什麽可能性。

電梯下到五樓的時候,藍瑨又想問我什麽問題,但這個時候電梯忽然停了,進來一個中年大叔,他欲言又止,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。這一切都讓我用餘光瞄到了。

被藍小瑨撞飛的腦袋又懸起來,和那縷黑發在藍瑨面前張牙舞爪,我悄悄伸手拍了拍那個血淋淋的腦袋,笑著用口語告訴他:“饒了他吧。”那腦袋瞬間洩了氣似的,和頭發一起升到電梯頂藏著了。

到一樓了,大叔走了出去,我和藍瑨跟在他身後依次走了出去。我看了眼手機,一點還差一分鐘,忽然想起來這小子還沒吃午飯。

男孩子消耗大,他下午還要繼續進行腦力活動,我有些於心不忍。

“嗯……你想吃什麽?”我問。

藍瑨忽然擡起頭望著我,連忙說:“我不挑食。”

“不挑食?不錯。”我點了點頭,順便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腦勺,轉身道:“跟我來吧。”

“你要請我吃飯?這哪兒行,我請你吃吧!”藍小瑨跟了上來。

我轉了頭望著他,就在走到室外的一剎那,陽光從天空灑下來,照在他的臉上,我心想,這小子長得還挺好看的。

“行。”我說。

為了照顧男孩子的自尊心?還是別的原因?不知道,我這個老富婆竟然要一個高三生請我吃飯。

“你想吃什麽?”他急不可耐地問我。

我笑道:“你是認真問的?”

“那是當然!”

“山珍海味,燕窩魚翅鮑魚,滿漢全席……”

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臉由白到紅由紅到紫的過程,他尷尬地笑著:“嘿嘿嘿嘿……”

“又或者——陽春面。”我特地頓了一下,然後補了一句。

他立馬笑道:“好!”

——

這家面館在附近小有名氣,老板娘是個穿著光鮮的女人,她的臉上每天帶著笑,似乎這世上就沒有難倒她的事情一般。

面館裏已經沒什麽人了,我們坐在僻靜的角落裏,等她上兩碗熱騰騰的面。

“段伊寧——”

“藍小瑨——”

我們倆同時出聲。

他說:“你先說吧。”

我就毫不客氣地說了:“除妖師,現在還多嗎?”

藍瑨搖搖頭:“我自打出生以來除了我們家的人之外,就沒見過別的除妖師。畢竟現在妖怪也少了。”

我點點頭說是,又問:“你父母都是除妖師?”

藍瑨又搖了搖頭:“我父親在工作之餘也會除些妖。”

“那你母親呢?”我問了這句話就後悔了。這麽多年的經歷告訴我,別人沒有主動講的事情外人最好不要過問。

藍小瑨頓了許久,我聽到他聲音有些沙啞,他說:“我母親是普通人。”

我心中自然有些疑惑,但還是答了聲哦,然後說:“你剛剛想問什麽?”

他立刻清了清嗓子,問:“你父母都在外地工作?”

我說:“是呀,他們都在國外。”年紀越大,臉皮越厚,說謊都不帶打稿子的。但我總不能說我父母在一千年前就去世了吧。

藍瑨點點頭:“難怪你們家只有你一個人。”

他說完這句話老板娘就端上來了兩碗面,熱氣騰騰,清湯寡水,但卻香得叫人再無心想其他的事情。這家面館只賣陽春面。

我們一齊動了筷子,藍小瑨嘴裏邊吃邊傻笑:“啊,吃到飯的感覺太好了!”

我吃了兩三口,他的一碗面已經下肚。我擱了筷子看他打飽嗝兒,看了眼時間,一點二十,再有四十分鐘午休結束,就該上課了。但這小子的午休練習還沒做。

我起身說:“走吧,你該上學了。”

他一臉驚訝地望著我,指著我面前的碗說:“你就吃這些?”

我點點頭。最近的確吃過頭了,以後還是得吃個八分飽才行。

藍瑨直接動手把我的碗拖到他自己面前道:“你不知道山區的孩子都吃不上飯嗎?浪費糧食實在是不應該。”

“你沒吃飽?”

“吃飽了啊,但是不能浪費。”

“可,那是我吃過的!”

他已經夾了幾根面條送到嘴裏了,他擡頭道:“怕什麽!”

我只得又坐下來,說:“你倒挺節約糧食。不過吃得太撐對身體不好。”

藍小瑨幾口面條下了肚,說:“那可不。不過你放心好了,我的胃彈性大著呢!”

那是孩子很純潔的笑。我很羨慕。

也,很喜歡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明天中午十二點繼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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